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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地府歸來
暮色沈沈,陰風瑟瑟,閃電從天邊滾過,照出一片慘白。
秋風卷起落葉,來自亂葬崗深處的淒喊依稀可聞,恍若孤魂野鬼的哭訴。
自詡膽大的莊稼漢後背發麻,還是得說點閑話壯壯膽。
“真是奇了,這個災星竟在出嫁的路上把自己克死了。”他往墳坑裏掀了一捧土,嫌棄的砸在那張蒼白精致的臉上。
她的臉皮被硬邦邦的東西紮的生疼,誰這麽倒黴死在了結婚的路上?
八卦真是無處不在,想不到做了鬼竟有這種好處。
她勾了勾唇,饒有興致的繼續聽。
“鄰村杜家的兒子沒娶上媳婦就被洪水沖走了,杜老娘帶了人鬧著退婚……直到這丫頭被蒙著白布擡出門才消停。”另一個莊稼漢又往她臉上砸了一大捧土,心道田夏這丫頭是怎麽沒的只有她外婆李桂花最清楚。
換做他的親閨女,成親遇到這種事心疼還來不及。
可人落到李桂花手裏,好生生的女娃娃被逼死了不說,沒棺材、沒牌位、還沒人祭拜,就這麽裹著草席下了葬,作孽喲!
她與村東頭的元家大郎元崗情投意合,但不知李桂花用了什麽法子逼的元崗參了軍,一走就沒了消息。
這次田夏沒進門,新郎官就被打水沖走了,她即便活著也難嫁個好人家,這丫頭命苦啊!
土沫子灌進鼻腔,她打了個大噴嚏,好巧不巧被驚雷蓋住了聲音。
接連幾捧土落下來,她終於意識到不對勁。
被掩埋的人是她?
那對狗男女竟連塊墓地都不舍得給,任由她躺在亂葬崗嗎?
可是,當今社會允許土葬?
她總覺得哪裏不對,沒等她理出頭緒,頭頂又傳來剛才那兩個男人的聲音。
“我去擡人的時候聽二虎他娘說人沒死。”
“她只剩一口氣,治好了也不可能嫁個好人家。再像他娘柳絮那樣壞了身子,誰會要一個失了名節的病秧子?”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公然草菅人命,我這個暴脾氣!
電閃雷鳴,狂風大作。
她猛地坐起來,呼啦呼啦臉上的土,瞪著兩個專門往她臉上拍土的莊稼漢:“你才半死不活,你們全家都是病秧子!”
閃電照亮她臟兮兮的臉,晦暗不明的光影陰森可怖,連她的臉都如厲鬼般猙獰。
“詐,詐屍了!”
“災星……災星從地府回來討債了……”
五大三粗的莊稼漢一個嚇得摔了個屁股蹲,被另一個拉著頭也不回的跑沒了影。
呸,膽小鬼!
她要是變成厲鬼,第一個吃了嚼舌根的臭男人。
不對呀,那兩個莊稼漢都穿著古人的衣服,而她一身火紅的古裝衣裙,莫非她穿越了?
痛苦的記憶湧上心頭,那是她自出生起最黑暗的日子。
她深愛的未婚夫跟繼母串通一氣,害死了她爸,順便給她扣了一頂謀殺父親的帽子。
皇天不負苦心人,她找到那對狗男女謀殺父親的證據,然而在最後關頭,她發現自己錯了。
原來,她中了未婚夫和繼母設下的圈套,不僅坐實了她謀殺父親的事實,還落了個虧空公款的罪名。
面對狗男女設下的連環局,走投無路的她被逼的跳了樓。
她死了,而且臉著地,死的很難看。
雖然四肢冰涼,但她有知覺,還有心跳……
她難以置信的摸了摸臉頰,細膩的觸感告訴她這是一張完好無損的臉。
沒有鏡子,她看不到自己穿越後的樣子,可原身的皮膚底子不錯,就是幹巴巴的欠缺保養。
活著,她還活著!
只不過……
002不可久留
她穿過來沒多久,現在回去應該還來得及。
不能再等了,得馬上回去找律師。
出事前,她報了警,把父親遺囑原件交給了警察,她要盡快回去給父親和自己討回公道!
可要怎麽回去呢?
看著這個陌生荒涼的世界,她發現東南面有座山,腦海裏閃過一個荒唐大膽的念頭。
她是墜樓後穿越的,如果她從高處再跳一次是不是就能再次穿過那扇任意門?
可萬一……
管不了那麽多了,趁著四下無人,先離開這兒再想辦法。要是被人發現原身不見了,指不定惹出什麽亂子。
她撩起裙擺塞進腰帶,打算手腳並用爬出墳坑,忽然眼前多了一雙寬大厚實的手掌。
視線順著那雙手往上瞟,她發現墳坑外站著兩個系著白腰帶的男生。
他們從哪兒冒出來的,莫非剛才他倆一直都在?
有人在,她還怎麽跑路?
年長的男子臉上寫滿驚喜,他旁邊的小蘿蔔頭樂的合不攏嘴。他們帶著孝,難道是原身的家屬?
如果他們是聽到動靜來看熱鬧的,就無需理會了。
見他倆不說話,她便放心大膽的往外爬,卻低估了年長男生的力氣。轉眼間,她就被帶上平地。
“大妹,你,好,好了?”
“姐姐,姐姐,你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他們還真是原身的兄弟,她家來人了自己的計劃豈不泡湯了?
借著夕陽的餘暉,她被迫端詳著這兩張歡天喜地的臉,相似的眉眼、神似的表情動作,原身的記憶潮水般湧上來。
她好像穿進了一本追過的言情小說,小說的女主叫田夏,眼前這兩個人是她的兄弟田晉和田青。
田夏和田晉是龍鳳胎,因為她是女娃,她迷信不講理的外婆把所有禍事都歸咎到她身上。
久而久之,她成了田家村口口相傳的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兄弟,凡跟她沾邊的統統沒有好下場。
跟她青梅竹馬的男人也未能幸免,參軍後便杳無音信。
而他們全家不負所望的在倒黴的路上一路狂奔,最後她也死於非命。
這麽悲催人生她不要再來一次,她得想辦法立刻馬上穿回去,找那對狗男女報仇!
饒是她用盡渾身的力氣向大山的方向狂奔,卻很快就被限制了行動。
“姐姐不要死……我以後都聽話,你別死。姐姐,你是被活埋的,你活著,為什麽要死?
跟我和大哥回家吧,我們會保護你,不再讓你被外婆欺負。姐姐,回家吧,娘為了你眼睛都哭腫了。”
骨瘦如柴的小蘿蔔頭抱著她的腿,濕漉漉的大眼睛讓人心生憐惜。
誰要死啦?
我只是想哪兒來會哪兒去,你們就行行好,放過我吧!
等我回去奪回家產,一定把這本書買到脫銷……不不不,我拉投資拍網劇,把它搞成巨熱的IP。
她楚楚可憐的看著原身的兄弟,黑曜石般的眼中盈滿懇求。
可她的哀求在旁人看來卻是另一番意思。
003見義勇為的貞潔烈女
濃眉大眼的男子覆雜目光裏交織著心疼和關切。
妹妹死裏逃生後就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而今她活過來了,卻一門心思尋死。
那個杜清章有什麽好,值得妹妹一次兩次為他去死?
“杜家,退婚了,你不用嫁,咱們回,回家。”
她當然要回家,但不是原身的家。
可她的手腳被兄弟倆拽住,想走絕無可能,只能耐著性子聽兄弟倆絮絮叨叨。
“姐姐,姐姐,是真的,真的!那個姓杜的鼻孔朝天,我還以為他多厲害呢!他不會騎驢,還逞能要騎驢過河。
這幾天河裏漲水,河水沒過了木橋面,接親的人怎麽勸他都不聽……結果,他剛上橋就被驢甩進河裏了,真是個大笨蛋。不過,姐姐,你幹嘛要……”
小蘿蔔頭氣不過,連說帶比劃,勾起了她對原身出嫁當天的記憶。
田夏的未婚夫杜清章自詡王孫後裔,窮酸好面子。
因迎娶的是舉人的女兒,他打腫臉充胖子,租了驢和牛車來田家村接親。
這人沒騎過驢,乍一開始騎得穩,他就飄飄欲仙的找不到北。
接了新娘,他帶著迎親的隊伍走到河邊,蓋著蓋頭的田夏被湍急的水聲嚇得不輕。
看著顫巍巍的橋面,她恨不能馬上回家去,換個黃道吉日再嫁人,怎麽都比死在出嫁的路上好。
可迎親的隊伍不是她能左右的,聽說熟悉山路的人建議繞路,她的心就松快了不少。
怎奈,杜清章怕誤了吉時不聽勸告,大家只能繼續前行。
他拿著鞭子在驢眼前晃,大搖大擺的騎著驢。畜生都怕鞭子,杜清章剛上橋就被受了驚的驢甩進河裏。
迎親的人眼巴巴的看著他在急流裏撲騰,卻沒人敢下水救人。
田夏見未婚夫掉進河裏,顧不得新嫁娘腳不能落地的禁忌,央著杜清章的叔伯兄弟救人。
哪怕找根木頭扔進河裏,也能讓杜清章暫時保住性命。
可河水轟隆轟隆撞擊著木橋,用不了多久橋也會被沖垮,這時候下水救人太危險,搞不好還會把自己搭進去,因而沒人肯救杜清章。
落水的是田夏沒拜堂的丈夫,她天天被外婆和舅母們咒罵是災星,要是未婚夫死了,她和父母兄弟的名聲就徹底毀了。
下水救人還有一半勝算,她豁出去了。平時唯唯諾諾的她終於果敢了一把,扔掉蓋頭一頭紮進水裏。
迎親的人以為她跳河給杜清章殉葬,還有幾個人誇她貞烈。
他們哪裏知道,田夏的外婆常年克扣他們一家人的口糧,為了給父母和弟弟補身體她經常偷偷下水摸魚,一來二去練出了好水性。
田夏抱著必死的決心跳進河裏,以為放手一搏能救回杜清章。
可她在水裏找到杜清章就被他死死抱住,要不是她水性好,定會被他拽進河底兩個人一起做水鬼。
饒是她拖著比自己高大的男人使出吃奶的力氣游向岸邊,還是被浪頭沖昏了頭。她浮浮沈沈喝了幾口水,憑著求生的本能一個人上了岸。
然而……
004這過的什麽日子
她舍命相救卻沒能讓杜清章逃過被大水沖走的厄運。
迎親的人見新郎官兒被水沖的沒了影,便由迎親隊伍裏輩分最高的人做主把田夏送回了家。
被退貨的田夏一進村就成了田家村最大的笑話,村民們恨不能統統變成順風耳,好好聽聽田夏被退婚的來龍去脈。
當他們聽說新郎官兒被大水沖走了,河水沖垮了通往鄰村的木橋,又人雲亦雲的說田夏煞氣重,觸怒了河神。村民們自發的與田夏家劃清界限,生怕走的近了沾上厄運。
外人尚且如此,田夏在家裏的待遇就可想而知了。
想看郎中,沒門!
想吃口好的補補身體,連窗戶縫兒都沒有。
在田夏外婆李桂花的眼裏,她被杜家擡出了門就是杜家人。
現下杜清章死了,她去不了杜家,哪怕死在外頭變成孤魂野鬼也不該回來。
缺醫少藥、沒吃沒喝的田夏從小病拖到奄奄一息,最後還被李桂花當成對付杜老娘的殺手鐧,明明有救卻被擡去了亂葬崗。
其實,她昏迷不醒是因為嗆了水,後被埋人的莊稼漢又擡又扔,嗆進氣管的水被顛出來。
因著成親當天受了涼,田夏燒的渾渾噩噩,即便她早把水咳出來,也會變的癡癡傻傻,在濕涼的亂葬崗呆了許久反而讓她因禍得福的退了燒。
田夏匆忙出嫁不是李桂花貪圖杜家十兩銀子的聘禮,她本打算把田夏賣給鄰村的劉地主當十八房小妾,換幾十兩銀子,可誰讓田夏死心眼?
不久前的一天夜裏,她到河裏洗澡,在河邊碰到一個只剩一口氣、渾身是血的男人。
那人求她去礦場報信,給了信物、許了重酬就咽了氣。
田夏想著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決定替他完成最後的心願。
她連夜趕到附近的煤礦,打算送了信就回來,壓根沒想要酬勞,卻被沒頭沒腦的被一個黑影子盤問,還被關了兩天兩夜。
回程的路上她又遇到了大暴雨,不得已在山洞裏貓了一天。
她一個沒出閣的大姑娘消失了四天三夜,即便被李桂花打的半死,她也一個字都不肯透露。
她擔心田夏做下什麽傷風敗俗的事情,連累她小女兒的名聲和二兒子的前程,就找到媒婆把她草草嫁了。
說起來,都怪那個盤問她的黑影子,那人只聞其名、未見其人,卻害的田夏被迫草草嫁人。若不是他,她日後也不會被杜清章害的屍骨無存。
而今這具身體裏裝的是穿越過來的她,精神面貌與從前截然不同。
等她穿回去,田夏還是難逃厄運,但這些不是她要考慮的。
想到書裏田夏坎坷的命運,她默默嘆了口氣。
一大一小兩個男生見她不吭聲,若有所思的四下張望,兄弟倆擔心她再尋短見,不由分說拉著她向家的方向走去。
“大妹,回家,不怕……大哥在。”
“姐姐,娘說杜家退婚了是你的福氣,你大難不死,好日子在後頭。要是爹娘知道你好了,指不定多歡喜呢!”
比她高半個頭的男孩子的衣服補丁摞補丁,穿在身上空蕩蕩。
小蘿蔔頭從頭到腳沒有幾兩肉,像個頂著褂子的衣服撐子。
田夏也是個瘦竹竿,他們一家人過得什麽日子!
天色越來越黑,古代沒有電,她人生地不熟想找火把也困難,不如先找個地方落腳,明天再做計較。
書裏說田夏的家鄉山多林密,不怕找不到懸崖峭壁。而且,田夏的身體需要休息。
心裏有了計較,她由著兩個兄弟把她帶回了家。
低矮的土墻,黑黢黢的門板的,銹跡斑斑的門環,這道門後便是田夏的家。
若非沒有辦法,她真不想來這兒過夜。
“你們兩個討債鬼又到哪裏胡混了?就要下雨了,還不去房頂把粟米收了?戳一戳動一動,比快下崽的老母豬還懶。要是糧食淋了雨,你們明天就不用吃飯了,沒眼力的懶骨頭!”
兄妹三人剛進門就被逮了個正著,尖銳的聲音沖擊著她的敏感神經,她嫌惡的皺了皺眉。
這個母豬精似的肥婆娘莫非就是傳說中的……
005嚇不死個母豬精
看著這個刻薄貪婪的典範,她臉上浮出一抹不屑,果然相由心生。
李桂花的心肝脾肺腎沒有一處不是黑的,倒應了那句俗語——醜人多作惡。
“外婆,我……”大男孩想說大妹好了,可對上李桂花兇悍的嘴臉他就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楞著幹什麽?一個個有嘴不會說人話,耳朵也聾了?”說著,李桂花掄起棍子狠抽過來,嘴裏咒罵不停,“災星死了是大好事,你哭喪著臉給誰看?當初你娘一出生我就該淹死她,個大災星嫁了個不中用的廢物,生的不是災星就是啞巴!”
田晉口吃,平時被打慣了,沒有躲避的心思,總想著外婆出了氣就算了。
看書時她就想把李桂花揪出來掐死,現下她穿進書裏,就得如願以償,不能白白在書裏走一遭。
她一把推開原身她哥,看著李桂花挑了挑眉。
李桂花直直的盯著田夏,見到地上的影子才相信外孫女真沒死,因為退婚失去十兩銀子的怨恨湧了上來,輪著碗口粗的棍子往她身上招呼。
“你克死了未婚夫,害我丟盡了臉,怎麽有臉回來?你個喝人血的災星,克死全家你就滿意了?當年你一出生,神婆就說你命硬妨人。現下可好,你到墳圈子裏吸了幾口陰氣,又想回來繼續禍害全家?”
田晉被推得一個趔趄,穩住身形見外婆要打妹妹,忙沖過來擋。田青也顫巍巍的護著姐姐,卻都扛不住李桂花的河東嘶吼。
“你們兩個小畜生,滾一邊去,不滾連你們一起打。”
李桂花心疼那十兩銀子,好不容易找個不要嫁妝的人家竟讓田夏把杜清章克死了,得打她個半死解解氣。
她越過田晉抓住棍子,陰測測的看著李桂花肥膩膩的臉,目光覆雜詭異。
李桂花生的虎背熊腰,生了幾個孩子又胖了一大圈。
自從有了兒媳婦她便不再下地幹活,但有把子力氣,卻被田夏盯得後背發涼,棍子怎麽也落不下去,自己中邪了?
淅淅瀝瀝的雨水落下來,她臉上的泥巴被沖的一道一道的,像地獄歸來索命的小鬼。
“外婆,下雨了,可還是要打?”
聲音是外孫女的聲音,但口氣截然不同,田夏這個小災星被鬼附身了?
李桂花心頭一哆嗦,拿棍子的手瞬間沒了力氣:“你,你到底是人還是鬼?”
“外婆怕是被電閃雷鳴嚇糊塗了,不是你讓我兄弟去亂墳崗迎我的嗎?不然這會兒我該去地府報到了。”她陰寒的笑意又深了幾分,露出白森森的虎牙。
李桂花怕鬼神,何不借機嚇唬嚇唬她?
反正她不打算在這兒常住,索性出出看書時的惡氣,讓這個肥婆娘嘗嘗什麽是現世報。
可巧,天公作美,哢嚓一道驚雷劈下來,劈斷了院門外的歪脖樹。
“你……是……”鬼字沒說出口,李桂花兩眼一翻,直挺挺的後仰摔在地上,掀起一片塵土。
李桂花肚子上的肥膘波浪似的前赴後繼,她厭惡的翻了個白眼。
胖子也有美醜,她這個熊樣跟成了精的野豬有什麽分別?
這種人活著浪費空氣,死了汙染土地,就該燒成灰被風一吹,來個一了百了。
李桂花說暈就暈,田晉暗叫不好。
006哭能解決問題?
田晉慘白著臉色試了試李桂花的鼻息,忙去叫舅舅和表弟擡人。
趁著院子裏沒人,她想狠踹李桂花幾腳替原主解解氣,好歹把之前受的委屈討要回來一些。盡管踹幾腳不解決根本問題,可這麽大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只是,她的腳還沒離地就被淒婉的哭腔打斷了動作。
聽說女兒沒死,柳絮顧不上撐傘就奔進前院,一把抱住一身紅衣的小身板。
“大丫,娘沒本事,護不住你……大丫,你好了,真的大好了……沒人能逼你嫁人了……就算咱沒嫁妝,娘也要給你找個踏實本分的人家……”
她掙了掙,奈何原身親娘抱得太緊,她只能由著柳絮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
田夏的兩兄弟在一旁傻子似的跟著柳絮抹眼淚。
她無語望天,刷新了娘仨不爭氣的程度。
他們能不能省點兒力氣想想怎麽對付李桂花那個惡婆娘,哭哭啼啼的能解決問題?
衣服被雨水和眼淚打濕,她不想繼續淋雨,故作顫巍巍的看向原身的親娘:“我冷…… 好冷……”
柳絮這才帶著女兒回到後院,邊走邊自責:“娘是高興糊塗了,你剛好,不能再著涼。你要是有再個好歹,可讓我怎麽活?”
說著,她又是一番哭天抹淚。
她的心好累,柳絮怎麽就不懂為母則剛的道理呢?
那廂,李桂花被兒孫連拖帶拽的弄回了屋。
走進後院,她才了解到什麽是真正的家徒四壁。
李桂花一家住在前院的土坯房,田夏一家卻住在後院的茅草屋,跟豬圈、柴房和茅廁做鄰居。
北風天還好,一到南風天屋裏就一股子怪味兒,人在屋裏呆都呆不住,能睡著才怪!
屋裏還算幹凈,卻只容得下一張木架子床和斷了腿的桌子。
茅屋地勢偏低,每逢下雨地面就反水。一場秋雨一場涼,冬天要是住在這兒還不被活活凍死?
她嘆息著把自己收拾幹凈,換衣服的時候,柳絮端來一碗熱水和半個紅薯:“趁熱吃,廚房裏只有這些了。”
她從小錦衣玉食,穿越前最落魄的時候也沒吃過這種東西。
可田夏從出嫁那日算起已經三天沒吃飯,而且她爬山需要力氣,今晚要養精蓄銳,餓著肚子可睡不著。
她狼吞虎咽的消滅了帶了嗖味的紅薯,暗暗祈禱自己不要鬧肚子。
“大丫,你沒進杜家的門,杜家也退了婚,你還是未嫁之身。你爹說的對,杜清章上有祖母、母親和未出嫁的姑姑,下有個剛滿七歲的弟弟。他要讀書不能下地幹活,你嫁過去只怕家裏家外都要你操持。”柳絮拿下她頭頂的木頭發簪,用梳子捋順她枯黃的頭發。
最重要的一點她沒說,杜家之所以不要嫁妝,也是為了田夏嫁過去後好拿捏。
即便田夏無緣無故消失了好幾天,但她相信自己的女兒,無論如何,田夏都不會做出自毀名節的事情。
看書的時候她就恨上了田夏死心眼的脾氣,不然她就不會在成親當天跳河救人了。自己穿到她身上就說明她們有緣,得給田夏留條後路。
007最後幫她一把
田夏嫁給誰都可以,唯獨不能嫁給杜清章。
頓了頓,她擡眼看向柳絮:“要是杜清章沒死再來糾纏,我是不是還要嫁給他?”
這話她是替原身問的。
柳絮沈默了。
要是杜清章活著,女兒只有嫁給他才能保全名節。但那樣的人家,女兒嫁過去註定要吃苦頭的!
原身的娘雖沒說話,她卻看透了柳絮的想法。
田夏怎麽攤上這麽個不硬氣的娘?難怪她窩囊了一輩子。
“我累了。”她需要休息,最好明天就穿回去。
“睡吧,明早娘替你做早飯,你多睡會兒。”柳絮給她掖了掖被角,拿著金貴的油燈走了。
視線重歸黑暗,體溫被又潮又硬的被褥吸走,她再再次感嘆田夏命苦,怎麽出生在這樣到家庭?就算出身無法選擇,但她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
要不,在臨走前幫她一把?
根據書中記載,田夏的父親田慕之是舉人。
當年,他被伯母陷害與伯父的姨娘通奸,被伯父趕回老家,唯有照顧他十年的丫鬟柳絮不離不棄。
出了京,他大病了一場,多虧柳絮貼心照顧才活著回到家鄉。出於感激,他與柳絮成了親。
他買下這塊地打算開堂授課,不巧岳家鬧饑荒,李桂花帶著一家老小投奔大女兒,逼的田慕之只能到縣城教書,靠著束脩買了幾畝薄田養活家人。
柳絮溫順軟弱,很快就失去了主場優勢。
而李桂花白日裏磋磨女兒,晚上卻供菩薩似的供著賺錢的女婿。
後來柳絮半夜難產,田慕之去請大夫摔斷了腿,變成瘸子不能再去賺錢。自此,李桂花的醜惡嘴臉徹底暴露,他們一家也越過越窩囊。
房子田地都是田慕之的,他們卻被欺負到貼兒賣女,真是沒誰了。
不過,事情並非沒有轉機。
她聽著沒了動靜,摸著黑走進堂屋,飛快的把破桌子下面的油紙包揣進懷裏。
裏面裝著田契和地契,是李桂花一直想弄到手的。
田慕之軟弱,但並不傻。
要是東西落在李桂花手裏,他們一家就無處容身了,他必須守好最後的底牌。
按照書中情節,李桂花很快就需要大筆銀子。到時候,她從田夏身上弄不到錢,就會打房契田契的主意。
剛剛她想好了藏東西的地方,利落的把油紙包放好。
只要茅草屋不被掀翻,李桂花絕對找不到房契地契,這算是她留給田夏的禮物。
她打算轉天就離開這個家,可田夏的身體素質跟她穿越前可謂天壤之別,她這一覺竟睡了小半個月。
期間,她隔段時間就會被餓醒,其他時間全在睡夢裏度過。
她清醒的時候,試過做夢穿回去,期待著一睜開眼睛就回到了自己原來的生活,甚至夢到警察把害她和父親的狗男女送進了監獄。
她歡天喜地的以為自己回去了,可耳畔又傳來了李桂花八百年不重樣的謾罵。
難道這就是她的命嗎?
她不想認命又能怎樣,總不能真去跳懸崖吧?
即便她穿回去的方式正確,誰能保證她選的山頭剛好有任意門?萬一她墜下山崖摔不死,變成殘廢也難逃李桂花的毒手。
與其那樣,倒不如既來之則安之,替田夏重新活一回,用她的手幹掉李桂花這坨溜肥腸。
在這兒有了安穩閑適的生活,她回不回去都一樣。
當然,能找到回去的辦法更好。
但不論前路如何,她都得先過上舒舒坦坦的小日子。
她打定主意以田夏的身份生活下去,休養了幾天後才第一次在白天走進前院,可剛跨過門檻她耳膜就一陣刺痛。
008真會倒打一耙!
廚房門外,兩個穿著細布衣裳、挽著婦人纂兒、帶著銀簪的女人嗑著瓜子,你一言我一語的擠兌著柳絮。
“他姑,大丫出了門子卻被退了婚,想摘掉災星的名頭是不可能了。柳香、柳雙和柳山都該嫁娶了,你留著這個災星,哪個好人家敢上門說親?再說……她越早嫁人,那件事瞞的越牢靠,你不也安心嗎?”陳招弟扭了扭粗壯的水蛇腰,鄙夷的朝柳絮吐瓜子皮。
那件事是家裏的禁忌,李桂花下了死命令,誰敢嚼舌根子趕出去。
弟妹說的隱晦,柳絮卻心頭刺痛,便裝沒聽見似的低頭往竈臺添柴,並不知道弟妹做了什麽。
被欺負了柳絮都沒反應,吳帶銀也想狠狠踩她幾腳:“他姑,不是我們嫌棄大丫。我們當家的在城裏謀了份好差事,可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被大丫連累壞了名聲。二虎他娘正張羅著給兒子說親,大丫跟二虎青梅竹馬,正好湊成一對。”
二虎是獵戶,去年在山上被野狼扯掉了一只胳膊。他爹是個肺癆鬼,全靠藥罐子吊著一口氣。
自從二虎沒了胳膊就性情大變,對父母非打即罵,一家人靠著鄉鄰的救濟過活。
二舅母想讓田夏嫁給這種人,還真沒把親外甥女當人!
從井裏打了一桶水,田夏拎著裝滿水的水桶往廚房裏走,故意左搖右晃。
她看似羸弱無力卻把吳帶銀和陳招弟撞得站不穩,涼颼颼的井水呼啦啦潑出去大半桶,只留個點兒水剛沒過桶底。
她們差點兒被田夏撞翻,還被她潑濕了衣裳。可田夏的性格比棉花還軟,借她一百個膽子也做不出這種事。
低頭看到衣服上的水漬,陳招弟就變了臉,尖著聲音罵道:“田大丫,你走路不長眼睛嗎?連桶水都拎不穩,你的飯都吃進狗肚子裏去了?你個喪門星,弄壞了我新作的衣裳賣了你都賠不起!”
“我知道你的新衣服是怎麽來,只怕你不敢讓別人知道。”冷了陳氏一眼,她慢悠悠的把水添進水缸,然後舀水洗臉。
陳招弟目光閃了閃,篤定她誆騙自己:“我光明磊落,可不像你陰氣森森,從墳地裏爬回來就忤逆長輩,你穿著人的衣裳,比鬼還陰毒。知道的你是喘氣的活人,不知道的還以為見鬼了呢!”
她真會倒打一耙!
想轉移話題就等李桂花在場的時候再說,到時候看誰倒黴。
“你被退了婚的喪門星不孝順長輩,我要是你早就找個地縫鉆進去了,怎麽有臉出來見人?災星就是災星,沒臉沒皮!”吳帶銀惱恨田夏弄臟了她的新衣服,火氣蹭蹭往上冒。
保持沈默的柳絮終於擡起頭看向兩位弟妹。
息事寧人是柳絮的專長,田夏幹脆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我沒臉沒皮也好過你們吃裏扒外。你們一個偷拿了杜家下定的布料,杜家退婚時外婆替你補上了虧空,對不對?另一個收了王媒婆的好處想把我嫁給二虎。你們做的這些事情不虧心?”
009惡婆娘互撕
從田夏記事起,李桂花就死死把著財政大權,連兩個兒媳婦的嫁妝都被她搶去充了公。
大兒子柳富在鎮上做工,從沒給過陳招弟一個銅板,所有銀子都在李桂花手裏。
李桂花偏愛二兒子柳貴,但吳帶銀是外姓人,沒享受過半分優待。
“你胡說!我這衣裳料子是我當家的從縣城帶回來。”吳招弟心虛的自我開脫。
她被李桂花打怕了,讓婆婆知道自己藏私逃不過一頓好打。
“二舅最孝順外婆,他給你帶了好料子,想必給了外婆更好的。回頭我得去外婆那裏瞧瞧,也跟著開開眼。”田夏黑漆漆的眼眸晶亮奪目,卻帶了微不可見的寒光,“大舅母與二舅母最要好,什麽樣的料子穿不到,怎麽會看上杜家送的東西?”
“就是就是,我還等著二弟得到差事,跟著弟弟、弟妹過好日子呢!誰稀罕窮酸杜家送來的破爛貨。”陳招弟只道田夏把她摘的幹凈,自作聰明的順勢巴結二房。
然而,吳帶銀被說的變了臉,她剛剛都是瞎話,真要捅到李桂花那裏,她能有好果子吃?
她暗自著急,餘光瞥見李桂花兇神惡煞似的叉腰盯著廚房,忙若無其事的追問:“大嫂,你這身衣服的花色看著眼熟,我記得杜家的定禮也有一匹一模一樣的,難道是我記錯了?”
“弟妹,話不能亂說……”陳招弟急著自我辯解,卻不想肩膀一沈,竟被人強行搬過身子。
等她看清來人,李桂花蒲扇似的巴掌揪著她的發髻,另一只手扇在她臉上。
啪……
極響亮的一個耳光,打的臉都不是自己的了,她眼中湧起怒意,因懼怕婆婆而不敢發作,卻立刻恨上了田夏。
小災星、吳帶銀,你們給我等著!
李桂花在氣頭上,揪著大兒媳的衣服往下扯,邊扯邊罵:“吃裏扒外騷貨,難怪昨天杜家來退婚的時候說我短了她下定的東西,害我賠了一吊錢,原來是你這個小賤貨做的孽。
你吃我的,住我的,生了兩個沒用的賠錢貨,還敢偷老娘的東西!大郎不在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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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沈沈,陰風瑟瑟,閃電從天邊滾過,照出一片慘白。
秋風卷起落葉,來自亂葬崗深處的淒喊依稀可聞,恍若孤魂野鬼的哭訴。
自詡膽大的莊稼漢後背發麻,還是得說點閑話壯壯膽。
“真是奇了,這個災星竟在出嫁的路上把自己克死了。”他往墳坑裏掀了一捧土,嫌棄的砸在那張蒼白精致的臉上。
她的臉皮被硬邦邦的東西紮的生疼,誰這麽倒黴死在了結婚的路上?
八卦真是無處不在,想不到做了鬼竟有這種好處。
她勾了勾唇,饒有興致的繼續聽。
“鄰村杜家的兒子沒娶上媳婦就被洪水沖走了,杜老娘帶了人鬧著退婚……直到這丫頭被蒙著白布擡出門才消停。”另一個莊稼漢又往她臉上砸了一大捧土,心道田夏這丫頭是怎麽沒的只有她外婆李桂花最清楚。
換做他的親閨女,成親遇到這種事心疼還來不及。
可人落到李桂花手裏,好生生的女娃娃被逼死了不說,沒棺材、沒牌位、還沒人祭拜,就這麽裹著草席下了葬,作孽喲!
她與村東頭的元家大郎元崗情投意合,但不知李桂花用了什麽法子逼的元崗參了軍,一走就沒了消息。
這次田夏沒進門,新郎官就被打水沖走了,她即便活著也難嫁個好人家,這丫頭命苦啊!
土沫子灌進鼻腔,她打了個大噴嚏,好巧不巧被驚雷蓋住了聲音。
接連幾捧土落下來,她終於意識到不對勁。
被掩埋的人是她?
那對狗男女竟連塊墓地都不舍得給,任由她躺在亂葬崗嗎?
可是,當今社會允許土葬?
她總覺得哪裏不對,沒等她理出頭緒,頭頂又傳來剛才那兩個男人的聲音。
“我去擡人的時候聽二虎他娘說人沒死。”
“她只剩一口氣,治好了也不可能嫁個好人家。再像他娘柳絮那樣壞了身子,誰會要一個失了名節的病秧子?”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公然草菅人命,我這個暴脾氣!
電閃雷鳴,狂風大作。
她猛地坐起來,呼啦呼啦臉上的土,瞪著兩個專門往她臉上拍土的莊稼漢:“你才半死不活,你們全家都是病秧子!”
閃電照亮她臟兮兮的臉,晦暗不明的光影陰森可怖,連她的臉都如厲鬼般猙獰。
“詐,詐屍了!”
“災星……災星從地府回來討債了……”
五大三粗的莊稼漢一個嚇得摔了個屁股蹲,被另一個拉著頭也不回的跑沒了影。
呸,膽小鬼!
她要是變成厲鬼,第一個吃了嚼舌根的臭男人。
不對呀,那兩個莊稼漢都穿著古人的衣服,而她一身火紅的古裝衣裙,莫非她穿越了?
痛苦的記憶湧上心頭,那是她自出生起最黑暗的日子。
她深愛的未婚夫跟繼母串通一氣,害死了她爸,順便給她扣了一頂謀殺父親的帽子。
皇天不負苦心人,她找到那對狗男女謀殺父親的證據,然而在最後關頭,她發現自己錯了。
原來,她中了未婚夫和繼母設下的圈套,不僅坐實了她謀殺父親的事實,還落了個虧空公款的罪名。
面對狗男女設下的連環局,走投無路的她被逼的跳了樓。
她死了,而且臉著地,死的很難看。
雖然四肢冰涼,但她有知覺,還有心跳……
她難以置信的摸了摸臉頰,細膩的觸感告訴她這是一張完好無損的臉。
沒有鏡子,她看不到自己穿越後的樣子,可原身的皮膚底子不錯,就是幹巴巴的欠缺保養。
活著,她還活著!
只不過……
002不可久留
她穿過來沒多久,現在回去應該還來得及。
不能再等了,得馬上回去找律師。
出事前,她報了警,把父親遺囑原件交給了警察,她要盡快回去給父親和自己討回公道!
可要怎麽回去呢?
看著這個陌生荒涼的世界,她發現東南面有座山,腦海裏閃過一個荒唐大膽的念頭。
她是墜樓後穿越的,如果她從高處再跳一次是不是就能再次穿過那扇任意門?
可萬一……
管不了那麽多了,趁著四下無人,先離開這兒再想辦法。要是被人發現原身不見了,指不定惹出什麽亂子。
她撩起裙擺塞進腰帶,打算手腳並用爬出墳坑,忽然眼前多了一雙寬大厚實的手掌。
視線順著那雙手往上瞟,她發現墳坑外站著兩個系著白腰帶的男生。
他們從哪兒冒出來的,莫非剛才他倆一直都在?
有人在,她還怎麽跑路?
年長的男子臉上寫滿驚喜,他旁邊的小蘿蔔頭樂的合不攏嘴。他們帶著孝,難道是原身的家屬?
如果他們是聽到動靜來看熱鬧的,就無需理會了。
見他倆不說話,她便放心大膽的往外爬,卻低估了年長男生的力氣。轉眼間,她就被帶上平地。
“大妹,你,好,好了?”
“姐姐,姐姐,你沒事了……真的沒事了。”
他們還真是原身的兄弟,她家來人了自己的計劃豈不泡湯了?
借著夕陽的餘暉,她被迫端詳著這兩張歡天喜地的臉,相似的眉眼、神似的表情動作,原身的記憶潮水般湧上來。
她好像穿進了一本追過的言情小說,小說的女主叫田夏,眼前這兩個人是她的兄弟田晉和田青。
田夏和田晉是龍鳳胎,因為她是女娃,她迷信不講理的外婆把所有禍事都歸咎到她身上。
久而久之,她成了田家村口口相傳的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兄弟,凡跟她沾邊的統統沒有好下場。
跟她青梅竹馬的男人也未能幸免,參軍後便杳無音信。
而他們全家不負所望的在倒黴的路上一路狂奔,最後她也死於非命。
這麽悲催人生她不要再來一次,她得想辦法立刻馬上穿回去,找那對狗男女報仇!
饒是她用盡渾身的力氣向大山的方向狂奔,卻很快就被限制了行動。
“姐姐不要死……我以後都聽話,你別死。姐姐,你是被活埋的,你活著,為什麽要死?
跟我和大哥回家吧,我們會保護你,不再讓你被外婆欺負。姐姐,回家吧,娘為了你眼睛都哭腫了。”
骨瘦如柴的小蘿蔔頭抱著她的腿,濕漉漉的大眼睛讓人心生憐惜。
誰要死啦?
我只是想哪兒來會哪兒去,你們就行行好,放過我吧!
等我回去奪回家產,一定把這本書買到脫銷……不不不,我拉投資拍網劇,把它搞成巨熱的IP。
她楚楚可憐的看著原身的兄弟,黑曜石般的眼中盈滿懇求。
可她的哀求在旁人看來卻是另一番意思。
003見義勇為的貞潔烈女
濃眉大眼的男子覆雜目光裏交織著心疼和關切。
妹妹死裏逃生後就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而今她活過來了,卻一門心思尋死。
那個杜清章有什麽好,值得妹妹一次兩次為他去死?
“杜家,退婚了,你不用嫁,咱們回,回家。”
她當然要回家,但不是原身的家。
可她的手腳被兄弟倆拽住,想走絕無可能,只能耐著性子聽兄弟倆絮絮叨叨。
“姐姐,姐姐,是真的,真的!那個姓杜的鼻孔朝天,我還以為他多厲害呢!他不會騎驢,還逞能要騎驢過河。
這幾天河裏漲水,河水沒過了木橋面,接親的人怎麽勸他都不聽……結果,他剛上橋就被驢甩進河裏了,真是個大笨蛋。不過,姐姐,你幹嘛要……”
小蘿蔔頭氣不過,連說帶比劃,勾起了她對原身出嫁當天的記憶。
田夏的未婚夫杜清章自詡王孫後裔,窮酸好面子。
因迎娶的是舉人的女兒,他打腫臉充胖子,租了驢和牛車來田家村接親。
這人沒騎過驢,乍一開始騎得穩,他就飄飄欲仙的找不到北。
接了新娘,他帶著迎親的隊伍走到河邊,蓋著蓋頭的田夏被湍急的水聲嚇得不輕。
看著顫巍巍的橋面,她恨不能馬上回家去,換個黃道吉日再嫁人,怎麽都比死在出嫁的路上好。
可迎親的隊伍不是她能左右的,聽說熟悉山路的人建議繞路,她的心就松快了不少。
怎奈,杜清章怕誤了吉時不聽勸告,大家只能繼續前行。
他拿著鞭子在驢眼前晃,大搖大擺的騎著驢。畜生都怕鞭子,杜清章剛上橋就被受了驚的驢甩進河裏。
迎親的人眼巴巴的看著他在急流裏撲騰,卻沒人敢下水救人。
田夏見未婚夫掉進河裏,顧不得新嫁娘腳不能落地的禁忌,央著杜清章的叔伯兄弟救人。
哪怕找根木頭扔進河裏,也能讓杜清章暫時保住性命。
可河水轟隆轟隆撞擊著木橋,用不了多久橋也會被沖垮,這時候下水救人太危險,搞不好還會把自己搭進去,因而沒人肯救杜清章。
落水的是田夏沒拜堂的丈夫,她天天被外婆和舅母們咒罵是災星,要是未婚夫死了,她和父母兄弟的名聲就徹底毀了。
下水救人還有一半勝算,她豁出去了。平時唯唯諾諾的她終於果敢了一把,扔掉蓋頭一頭紮進水裏。
迎親的人以為她跳河給杜清章殉葬,還有幾個人誇她貞烈。
他們哪裏知道,田夏的外婆常年克扣他們一家人的口糧,為了給父母和弟弟補身體她經常偷偷下水摸魚,一來二去練出了好水性。
田夏抱著必死的決心跳進河裏,以為放手一搏能救回杜清章。
可她在水裏找到杜清章就被他死死抱住,要不是她水性好,定會被他拽進河底兩個人一起做水鬼。
饒是她拖著比自己高大的男人使出吃奶的力氣游向岸邊,還是被浪頭沖昏了頭。她浮浮沈沈喝了幾口水,憑著求生的本能一個人上了岸。
然而……
004這過的什麽日子
她舍命相救卻沒能讓杜清章逃過被大水沖走的厄運。
迎親的人見新郎官兒被水沖的沒了影,便由迎親隊伍裏輩分最高的人做主把田夏送回了家。
被退貨的田夏一進村就成了田家村最大的笑話,村民們恨不能統統變成順風耳,好好聽聽田夏被退婚的來龍去脈。
當他們聽說新郎官兒被大水沖走了,河水沖垮了通往鄰村的木橋,又人雲亦雲的說田夏煞氣重,觸怒了河神。村民們自發的與田夏家劃清界限,生怕走的近了沾上厄運。
外人尚且如此,田夏在家裏的待遇就可想而知了。
想看郎中,沒門!
想吃口好的補補身體,連窗戶縫兒都沒有。
在田夏外婆李桂花的眼裏,她被杜家擡出了門就是杜家人。
現下杜清章死了,她去不了杜家,哪怕死在外頭變成孤魂野鬼也不該回來。
缺醫少藥、沒吃沒喝的田夏從小病拖到奄奄一息,最後還被李桂花當成對付杜老娘的殺手鐧,明明有救卻被擡去了亂葬崗。
其實,她昏迷不醒是因為嗆了水,後被埋人的莊稼漢又擡又扔,嗆進氣管的水被顛出來。
因著成親當天受了涼,田夏燒的渾渾噩噩,即便她早把水咳出來,也會變的癡癡傻傻,在濕涼的亂葬崗呆了許久反而讓她因禍得福的退了燒。
田夏匆忙出嫁不是李桂花貪圖杜家十兩銀子的聘禮,她本打算把田夏賣給鄰村的劉地主當十八房小妾,換幾十兩銀子,可誰讓田夏死心眼?
不久前的一天夜裏,她到河裏洗澡,在河邊碰到一個只剩一口氣、渾身是血的男人。
那人求她去礦場報信,給了信物、許了重酬就咽了氣。
田夏想著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決定替他完成最後的心願。
她連夜趕到附近的煤礦,打算送了信就回來,壓根沒想要酬勞,卻被沒頭沒腦的被一個黑影子盤問,還被關了兩天兩夜。
回程的路上她又遇到了大暴雨,不得已在山洞裏貓了一天。
她一個沒出閣的大姑娘消失了四天三夜,即便被李桂花打的半死,她也一個字都不肯透露。
她擔心田夏做下什麽傷風敗俗的事情,連累她小女兒的名聲和二兒子的前程,就找到媒婆把她草草嫁了。
說起來,都怪那個盤問她的黑影子,那人只聞其名、未見其人,卻害的田夏被迫草草嫁人。若不是他,她日後也不會被杜清章害的屍骨無存。
而今這具身體裏裝的是穿越過來的她,精神面貌與從前截然不同。
等她穿回去,田夏還是難逃厄運,但這些不是她要考慮的。
想到書裏田夏坎坷的命運,她默默嘆了口氣。
一大一小兩個男生見她不吭聲,若有所思的四下張望,兄弟倆擔心她再尋短見,不由分說拉著她向家的方向走去。
“大妹,回家,不怕……大哥在。”
“姐姐,娘說杜家退婚了是你的福氣,你大難不死,好日子在後頭。要是爹娘知道你好了,指不定多歡喜呢!”
比她高半個頭的男孩子的衣服補丁摞補丁,穿在身上空蕩蕩。
小蘿蔔頭從頭到腳沒有幾兩肉,像個頂著褂子的衣服撐子。
田夏也是個瘦竹竿,他們一家人過得什麽日子!
天色越來越黑,古代沒有電,她人生地不熟想找火把也困難,不如先找個地方落腳,明天再做計較。
書裏說田夏的家鄉山多林密,不怕找不到懸崖峭壁。而且,田夏的身體需要休息。
心裏有了計較,她由著兩個兄弟把她帶回了家。
低矮的土墻,黑黢黢的門板的,銹跡斑斑的門環,這道門後便是田夏的家。
若非沒有辦法,她真不想來這兒過夜。
“你們兩個討債鬼又到哪裏胡混了?就要下雨了,還不去房頂把粟米收了?戳一戳動一動,比快下崽的老母豬還懶。要是糧食淋了雨,你們明天就不用吃飯了,沒眼力的懶骨頭!”
兄妹三人剛進門就被逮了個正著,尖銳的聲音沖擊著她的敏感神經,她嫌惡的皺了皺眉。
這個母豬精似的肥婆娘莫非就是傳說中的……
005嚇不死個母豬精
看著這個刻薄貪婪的典範,她臉上浮出一抹不屑,果然相由心生。
李桂花的心肝脾肺腎沒有一處不是黑的,倒應了那句俗語——醜人多作惡。
“外婆,我……”大男孩想說大妹好了,可對上李桂花兇悍的嘴臉他就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楞著幹什麽?一個個有嘴不會說人話,耳朵也聾了?”說著,李桂花掄起棍子狠抽過來,嘴裏咒罵不停,“災星死了是大好事,你哭喪著臉給誰看?當初你娘一出生我就該淹死她,個大災星嫁了個不中用的廢物,生的不是災星就是啞巴!”
田晉口吃,平時被打慣了,沒有躲避的心思,總想著外婆出了氣就算了。
看書時她就想把李桂花揪出來掐死,現下她穿進書裏,就得如願以償,不能白白在書裏走一遭。
她一把推開原身她哥,看著李桂花挑了挑眉。
李桂花直直的盯著田夏,見到地上的影子才相信外孫女真沒死,因為退婚失去十兩銀子的怨恨湧了上來,輪著碗口粗的棍子往她身上招呼。
“你克死了未婚夫,害我丟盡了臉,怎麽有臉回來?你個喝人血的災星,克死全家你就滿意了?當年你一出生,神婆就說你命硬妨人。現下可好,你到墳圈子裏吸了幾口陰氣,又想回來繼續禍害全家?”
田晉被推得一個趔趄,穩住身形見外婆要打妹妹,忙沖過來擋。田青也顫巍巍的護著姐姐,卻都扛不住李桂花的河東嘶吼。
“你們兩個小畜生,滾一邊去,不滾連你們一起打。”
李桂花心疼那十兩銀子,好不容易找個不要嫁妝的人家竟讓田夏把杜清章克死了,得打她個半死解解氣。
她越過田晉抓住棍子,陰測測的看著李桂花肥膩膩的臉,目光覆雜詭異。
李桂花生的虎背熊腰,生了幾個孩子又胖了一大圈。
自從有了兒媳婦她便不再下地幹活,但有把子力氣,卻被田夏盯得後背發涼,棍子怎麽也落不下去,自己中邪了?
淅淅瀝瀝的雨水落下來,她臉上的泥巴被沖的一道一道的,像地獄歸來索命的小鬼。
“外婆,下雨了,可還是要打?”
聲音是外孫女的聲音,但口氣截然不同,田夏這個小災星被鬼附身了?
李桂花心頭一哆嗦,拿棍子的手瞬間沒了力氣:“你,你到底是人還是鬼?”
“外婆怕是被電閃雷鳴嚇糊塗了,不是你讓我兄弟去亂墳崗迎我的嗎?不然這會兒我該去地府報到了。”她陰寒的笑意又深了幾分,露出白森森的虎牙。
李桂花怕鬼神,何不借機嚇唬嚇唬她?
反正她不打算在這兒常住,索性出出看書時的惡氣,讓這個肥婆娘嘗嘗什麽是現世報。
可巧,天公作美,哢嚓一道驚雷劈下來,劈斷了院門外的歪脖樹。
“你……是……”鬼字沒說出口,李桂花兩眼一翻,直挺挺的後仰摔在地上,掀起一片塵土。
李桂花肚子上的肥膘波浪似的前赴後繼,她厭惡的翻了個白眼。
胖子也有美醜,她這個熊樣跟成了精的野豬有什麽分別?
這種人活著浪費空氣,死了汙染土地,就該燒成灰被風一吹,來個一了百了。
李桂花說暈就暈,田晉暗叫不好。
006哭能解決問題?
田晉慘白著臉色試了試李桂花的鼻息,忙去叫舅舅和表弟擡人。
趁著院子裏沒人,她想狠踹李桂花幾腳替原主解解氣,好歹把之前受的委屈討要回來一些。盡管踹幾腳不解決根本問題,可這麽大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只是,她的腳還沒離地就被淒婉的哭腔打斷了動作。
聽說女兒沒死,柳絮顧不上撐傘就奔進前院,一把抱住一身紅衣的小身板。
“大丫,娘沒本事,護不住你……大丫,你好了,真的大好了……沒人能逼你嫁人了……就算咱沒嫁妝,娘也要給你找個踏實本分的人家……”
她掙了掙,奈何原身親娘抱得太緊,她只能由著柳絮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
田夏的兩兄弟在一旁傻子似的跟著柳絮抹眼淚。
她無語望天,刷新了娘仨不爭氣的程度。
他們能不能省點兒力氣想想怎麽對付李桂花那個惡婆娘,哭哭啼啼的能解決問題?
衣服被雨水和眼淚打濕,她不想繼續淋雨,故作顫巍巍的看向原身的親娘:“我冷…… 好冷……”
柳絮這才帶著女兒回到後院,邊走邊自責:“娘是高興糊塗了,你剛好,不能再著涼。你要是有再個好歹,可讓我怎麽活?”
說著,她又是一番哭天抹淚。
她的心好累,柳絮怎麽就不懂為母則剛的道理呢?
那廂,李桂花被兒孫連拖帶拽的弄回了屋。
走進後院,她才了解到什麽是真正的家徒四壁。
李桂花一家住在前院的土坯房,田夏一家卻住在後院的茅草屋,跟豬圈、柴房和茅廁做鄰居。
北風天還好,一到南風天屋裏就一股子怪味兒,人在屋裏呆都呆不住,能睡著才怪!
屋裏還算幹凈,卻只容得下一張木架子床和斷了腿的桌子。
茅屋地勢偏低,每逢下雨地面就反水。一場秋雨一場涼,冬天要是住在這兒還不被活活凍死?
她嘆息著把自己收拾幹凈,換衣服的時候,柳絮端來一碗熱水和半個紅薯:“趁熱吃,廚房裏只有這些了。”
她從小錦衣玉食,穿越前最落魄的時候也沒吃過這種東西。
可田夏從出嫁那日算起已經三天沒吃飯,而且她爬山需要力氣,今晚要養精蓄銳,餓著肚子可睡不著。
她狼吞虎咽的消滅了帶了嗖味的紅薯,暗暗祈禱自己不要鬧肚子。
“大丫,你沒進杜家的門,杜家也退了婚,你還是未嫁之身。你爹說的對,杜清章上有祖母、母親和未出嫁的姑姑,下有個剛滿七歲的弟弟。他要讀書不能下地幹活,你嫁過去只怕家裏家外都要你操持。”柳絮拿下她頭頂的木頭發簪,用梳子捋順她枯黃的頭發。
最重要的一點她沒說,杜家之所以不要嫁妝,也是為了田夏嫁過去後好拿捏。
即便田夏無緣無故消失了好幾天,但她相信自己的女兒,無論如何,田夏都不會做出自毀名節的事情。
看書的時候她就恨上了田夏死心眼的脾氣,不然她就不會在成親當天跳河救人了。自己穿到她身上就說明她們有緣,得給田夏留條後路。
007最後幫她一把
田夏嫁給誰都可以,唯獨不能嫁給杜清章。
頓了頓,她擡眼看向柳絮:“要是杜清章沒死再來糾纏,我是不是還要嫁給他?”
這話她是替原身問的。
柳絮沈默了。
要是杜清章活著,女兒只有嫁給他才能保全名節。但那樣的人家,女兒嫁過去註定要吃苦頭的!
原身的娘雖沒說話,她卻看透了柳絮的想法。
田夏怎麽攤上這麽個不硬氣的娘?難怪她窩囊了一輩子。
“我累了。”她需要休息,最好明天就穿回去。
“睡吧,明早娘替你做早飯,你多睡會兒。”柳絮給她掖了掖被角,拿著金貴的油燈走了。
視線重歸黑暗,體溫被又潮又硬的被褥吸走,她再再次感嘆田夏命苦,怎麽出生在這樣到家庭?就算出身無法選擇,但她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
要不,在臨走前幫她一把?
根據書中記載,田夏的父親田慕之是舉人。
當年,他被伯母陷害與伯父的姨娘通奸,被伯父趕回老家,唯有照顧他十年的丫鬟柳絮不離不棄。
出了京,他大病了一場,多虧柳絮貼心照顧才活著回到家鄉。出於感激,他與柳絮成了親。
他買下這塊地打算開堂授課,不巧岳家鬧饑荒,李桂花帶著一家老小投奔大女兒,逼的田慕之只能到縣城教書,靠著束脩買了幾畝薄田養活家人。
柳絮溫順軟弱,很快就失去了主場優勢。
而李桂花白日裏磋磨女兒,晚上卻供菩薩似的供著賺錢的女婿。
後來柳絮半夜難產,田慕之去請大夫摔斷了腿,變成瘸子不能再去賺錢。自此,李桂花的醜惡嘴臉徹底暴露,他們一家也越過越窩囊。
房子田地都是田慕之的,他們卻被欺負到貼兒賣女,真是沒誰了。
不過,事情並非沒有轉機。
她聽著沒了動靜,摸著黑走進堂屋,飛快的把破桌子下面的油紙包揣進懷裏。
裏面裝著田契和地契,是李桂花一直想弄到手的。
田慕之軟弱,但並不傻。
要是東西落在李桂花手裏,他們一家就無處容身了,他必須守好最後的底牌。
按照書中情節,李桂花很快就需要大筆銀子。到時候,她從田夏身上弄不到錢,就會打房契田契的主意。
剛剛她想好了藏東西的地方,利落的把油紙包放好。
只要茅草屋不被掀翻,李桂花絕對找不到房契地契,這算是她留給田夏的禮物。
她打算轉天就離開這個家,可田夏的身體素質跟她穿越前可謂天壤之別,她這一覺竟睡了小半個月。
期間,她隔段時間就會被餓醒,其他時間全在睡夢裏度過。
她清醒的時候,試過做夢穿回去,期待著一睜開眼睛就回到了自己原來的生活,甚至夢到警察把害她和父親的狗男女送進了監獄。
她歡天喜地的以為自己回去了,可耳畔又傳來了李桂花八百年不重樣的謾罵。
難道這就是她的命嗎?
她不想認命又能怎樣,總不能真去跳懸崖吧?
即便她穿回去的方式正確,誰能保證她選的山頭剛好有任意門?萬一她墜下山崖摔不死,變成殘廢也難逃李桂花的毒手。
與其那樣,倒不如既來之則安之,替田夏重新活一回,用她的手幹掉李桂花這坨溜肥腸。
在這兒有了安穩閑適的生活,她回不回去都一樣。
當然,能找到回去的辦法更好。
但不論前路如何,她都得先過上舒舒坦坦的小日子。
她打定主意以田夏的身份生活下去,休養了幾天後才第一次在白天走進前院,可剛跨過門檻她耳膜就一陣刺痛。
008真會倒打一耙!
廚房門外,兩個穿著細布衣裳、挽著婦人纂兒、帶著銀簪的女人嗑著瓜子,你一言我一語的擠兌著柳絮。
“他姑,大丫出了門子卻被退了婚,想摘掉災星的名頭是不可能了。柳香、柳雙和柳山都該嫁娶了,你留著這個災星,哪個好人家敢上門說親?再說……她越早嫁人,那件事瞞的越牢靠,你不也安心嗎?”陳招弟扭了扭粗壯的水蛇腰,鄙夷的朝柳絮吐瓜子皮。
那件事是家裏的禁忌,李桂花下了死命令,誰敢嚼舌根子趕出去。
弟妹說的隱晦,柳絮卻心頭刺痛,便裝沒聽見似的低頭往竈臺添柴,並不知道弟妹做了什麽。
被欺負了柳絮都沒反應,吳帶銀也想狠狠踩她幾腳:“他姑,不是我們嫌棄大丫。我們當家的在城裏謀了份好差事,可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被大丫連累壞了名聲。二虎他娘正張羅著給兒子說親,大丫跟二虎青梅竹馬,正好湊成一對。”
二虎是獵戶,去年在山上被野狼扯掉了一只胳膊。他爹是個肺癆鬼,全靠藥罐子吊著一口氣。
自從二虎沒了胳膊就性情大變,對父母非打即罵,一家人靠著鄉鄰的救濟過活。
二舅母想讓田夏嫁給這種人,還真沒把親外甥女當人!
從井裏打了一桶水,田夏拎著裝滿水的水桶往廚房裏走,故意左搖右晃。
她看似羸弱無力卻把吳帶銀和陳招弟撞得站不穩,涼颼颼的井水呼啦啦潑出去大半桶,只留個點兒水剛沒過桶底。
她們差點兒被田夏撞翻,還被她潑濕了衣裳。可田夏的性格比棉花還軟,借她一百個膽子也做不出這種事。
低頭看到衣服上的水漬,陳招弟就變了臉,尖著聲音罵道:“田大丫,你走路不長眼睛嗎?連桶水都拎不穩,你的飯都吃進狗肚子裏去了?你個喪門星,弄壞了我新作的衣裳賣了你都賠不起!”
“我知道你的新衣服是怎麽來,只怕你不敢讓別人知道。”冷了陳氏一眼,她慢悠悠的把水添進水缸,然後舀水洗臉。
陳招弟目光閃了閃,篤定她誆騙自己:“我光明磊落,可不像你陰氣森森,從墳地裏爬回來就忤逆長輩,你穿著人的衣裳,比鬼還陰毒。知道的你是喘氣的活人,不知道的還以為見鬼了呢!”
她真會倒打一耙!
想轉移話題就等李桂花在場的時候再說,到時候看誰倒黴。
“你被退了婚的喪門星不孝順長輩,我要是你早就找個地縫鉆進去了,怎麽有臉出來見人?災星就是災星,沒臉沒皮!”吳帶銀惱恨田夏弄臟了她的新衣服,火氣蹭蹭往上冒。
保持沈默的柳絮終於擡起頭看向兩位弟妹。
息事寧人是柳絮的專長,田夏幹脆不給她開口的機會。
“我沒臉沒皮也好過你們吃裏扒外。你們一個偷拿了杜家下定的布料,杜家退婚時外婆替你補上了虧空,對不對?另一個收了王媒婆的好處想把我嫁給二虎。你們做的這些事情不虧心?”
009惡婆娘互撕
從田夏記事起,李桂花就死死把著財政大權,連兩個兒媳婦的嫁妝都被她搶去充了公。
大兒子柳富在鎮上做工,從沒給過陳招弟一個銅板,所有銀子都在李桂花手裏。
李桂花偏愛二兒子柳貴,但吳帶銀是外姓人,沒享受過半分優待。
“你胡說!我這衣裳料子是我當家的從縣城帶回來。”吳招弟心虛的自我開脫。
她被李桂花打怕了,讓婆婆知道自己藏私逃不過一頓好打。
“二舅最孝順外婆,他給你帶了好料子,想必給了外婆更好的。回頭我得去外婆那裏瞧瞧,也跟著開開眼。”田夏黑漆漆的眼眸晶亮奪目,卻帶了微不可見的寒光,“大舅母與二舅母最要好,什麽樣的料子穿不到,怎麽會看上杜家送的東西?”
“就是就是,我還等著二弟得到差事,跟著弟弟、弟妹過好日子呢!誰稀罕窮酸杜家送來的破爛貨。”陳招弟只道田夏把她摘的幹凈,自作聰明的順勢巴結二房。
然而,吳帶銀被說的變了臉,她剛剛都是瞎話,真要捅到李桂花那裏,她能有好果子吃?
她暗自著急,餘光瞥見李桂花兇神惡煞似的叉腰盯著廚房,忙若無其事的追問:“大嫂,你這身衣服的花色看著眼熟,我記得杜家的定禮也有一匹一模一樣的,難道是我記錯了?”
“弟妹,話不能亂說……”陳招弟急著自我辯解,卻不想肩膀一沈,竟被人強行搬過身子。
等她看清來人,李桂花蒲扇似的巴掌揪著她的發髻,另一只手扇在她臉上。
啪……
極響亮的一個耳光,打的臉都不是自己的了,她眼中湧起怒意,因懼怕婆婆而不敢發作,卻立刻恨上了田夏。
小災星、吳帶銀,你們給我等著!
李桂花在氣頭上,揪著大兒媳的衣服往下扯,邊扯邊罵:“吃裏扒外騷貨,難怪昨天杜家來退婚的時候說我短了她下定的東西,害我賠了一吊錢,原來是你這個小賤貨做的孽。
你吃我的,住我的,生了兩個沒用的賠錢貨,還敢偷老娘的東西!大郎不在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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